“姜斋”学者王夫之 -黄炳麟

      明清之际思想家、文学家王夫之(1619-1692)，字而农，号姜斋。湖南衡阳人，幼年聪慧，随父攻读经文史学，11岁中秀才。明崇祯15年，他21岁，赴武昌乡试，中湖广壬午科举人第5名。明亡，清兵入关，他组织“匡社”，以示匡扶社稷。后在南岳组织武装起义，军垦抗清。失败后，赴广东肇庆，投南明桂王府，任行人司行人官，并协同相国瞿式耜守桂林。三次上疏弹劾内阁佞臣王化澄，险遭杀害。脱险后回湖南，辗转于苗瑶山区，最后隐居家乡衡阳县石船山麓（今曲兰乡），“筑土室曰观生居，晨夕杜门，学者称船山先生。”(《清史稿·本传》）

     王船山的住所叫“湘西草堂”。他常年栖居在窄小的吊楼上，无论晴雨昼夜，总脚穿木屐，手撑雨伞，以示“头不顶清朝的天，脚不踏清朝的地”，很有民族气节。一位友人来访，谈话投机，留住十日。临行送别，王夫之只送至三级楼梯，对友人说：“君自保重，我心送你30里。”友人行至十余里，忘记拿雨伞，又返回拿伞，居然见王夫之还毕恭毕敬地站在三级楼梯上默念送行，真是位极诚信的君子。

        王夫之勤奋读写，著述40年，学识渊博，著作等身，尤以哲学成就最高，诗文也很有造诣。书香门第，嫁女也不同民俗，以《正蒙》百卷作为女儿的嫁奁，为世人刮目。一次，衡州知府崔鸣鹭来访，馈赠衣食厚礼，王船山称疾回避，让知府大人吃了个闭门羹。船山草堂悬挂着他撰写的楹联：“清风有意难留我；明月无心自照人。”其中“清”、“明”二字颇含政治色彩，寓意深刻。《清史稿》载，王夫之临终，自题墓碣曰：“明遗臣王某之墓。”足见其忠节之志始终不渝。
 

      王夫之自号“姜斋”的故事更饶有风趣。他填过一首《鹤鸪天》词，是《题画像》，小序云：“刘思肯画史为余写小像，虽不尽肖，聊为题之。”词曰：“把镜相看认不来，句人云此是姜斋。龟于朽后随人卜，梦未圆时莫浪猜。谁笔仗，此形骸.闲愁输汝两眉开。铅华未落君还在，我欲从天乞活埋。”词后有他的自注：“观生居（其居室之名）旧题壁云：‘六经责我开生面，七尺从天乞活埋。”从这首词中可以看出他豁达乐观的人生态度，也流露出愤世嫉俗的怨恨之情。

     王夫之的《女冠子·卖姜》词更富情趣。前有小序：“余旧题茅堂曰姜斋，此更称卖姜翁，非己能羡，聊以补人之不足尔。戏为之词，且卖且歌之。”歌曰：“卖姜来也，谁是能酬价者，不须悭。老去丝尤密，酸来心愈丹。垂涎休自闷，有泪也须弹，最疗人间病，乍炎寒。”王夫之原来是借“老姜”自喻，姜愈老性愈烈，人愈老志愈坚。天然的生姜能防治感冒、呕吐、风湿病，还治肠炎、痢疾。民谚：“早上三片姜，赛过喝参汤。”王夫之自况“姜斋”，“聊以补人之不足”，大有济世救民之雄心，这是可贵的。
    后人怀念这位有气节的著名学者，建“王船山祠”，撰有楹联：“恸哭西台，当年航海君臣，知己犹余瞿相国；羁栖南岳，此后名山著作，同心惟有顾亭林。”王夫之确实将南明抗清名相瞿式耜(1590-1650）视为知己，与思想家、考古家、诗人顾炎武（1613-1682）同代同心，同志同辉。前不久，见到当代联家魏寅老先生《题衡阳王船山故居》联，高度概括了王夫之的生活起居与为人处世：“气节仰仪型，屐地笠天心送客；声名扬宇宙，国仇家恨志如钢。”读之令人怆然扼腕，发思古之幽情，心中永远铭记着这位“姜斋”学者。